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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
“一大早,下人端了早饭,怎么敲屋里都没有人应声,开了门才发现,屋里空空如也……”宋颜有几分憔悴,眸底露出的焦灼不似装出来的。
十一娘蹙眉,“晚上没有听到动静?”
宋泱摇头,“因怕她的几个丫头私下放她出来,侍剑、捧书她们几个都被我娘拘在朝露院里。”
朝露院是宋夫人的院子,十一娘自然知道。
排除了侍剑几人偷偷放走她的嫌疑,那宋泱她是……
十一娘正思索着,突然看到宋颜眼底的探测,眸底不由闪过疏离淡漠,轻笑出声,“宋公子想说什么?”
宋颜被逮个正着,脸上有尴尬一闪而过,片刻,沉声道,“不知前两日,十一姑娘与宋泱说了些什么?”
尽管知道宋颜此人性情如此,十一娘还是忍不住唇角轻动,抿了一丝嘲讽的弧度,“我问宋泱,即使苏少楠不爱你,你也要嫁?即使你嫁过去未必会被苏少楠当妻子对待,你也嫁?即使宋苏两家不会因为你嫁过去而合作,你到时候会在中间受夹板气,你也要嫁?”
她看宋颜,“你猜宋泱是怎么回答我的?”
宋颜突然不想听十一娘说下去了,他已然知道了答案。
十一娘继续道,“她说,她喜欢苏少楠,她爱苏少楠,与宋家无关,与苏家无关,她喜欢的、爱的只是苏少楠本人!不管苏少楠喜不喜欢她,爱不爱她,她都想嫁给苏少楠!即使最初不会被苏少楠以妻子相待,但她会用她的真心让苏少楠接受她,会侍奉好公婆,跟苏少楠好好过一辈子……”
这个傻丫头!
一个男人而已,她宁愿伤了家人的心,离家出走也要……
反观他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宋颜蓦然站起身,朝十一娘揖了一揖,“多谢夏姑娘,宋某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若有舍妹消息,还望告知。”
他要告辞,十一娘点了头,自有万福、万宝前来招呼他出门。
十一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问研夏,“江淮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研夏摇头,“按说宋颜回来已几日,莫老板的消息应该跟着来了,怎么……”
“你写信过去问一问。”
研夏点头,当即铺了纸,研磨写信。
八娘推门而入,看到研夏在写信,就拉了十一娘出门,“娘在看二姐、三姐的嫁妆,你认得字多,你去帮娘念,我一看到那些字,脑壳儿都大了!”
八娘扶着脑袋嗷嗷叫,一副叫我念字还不如让我去打一下午木桩来的痛快!
十一娘就笑,“八姐,将来你要是嫁个读书人可怎么办?”
八娘皱了皱鼻子,斜瞪了十一娘一眼,“你个乌鸦嘴,要是有书生敢上门求亲,就先过我的拳头,打不赢我门都别想进!”
很是得意的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
十一娘就想起在老宅时,李家小子李书文一把攥住八娘的手,八娘怎么都没办法挣脱的事,不由会心一笑。
缘分的事,不到跟前,谁说的准呢?
八娘跟十一娘炫耀起刚跟绘春学的一套剑法,说到兴起处,双指成剑式,比划起来,十一娘脚步轻盈,躲避着她的攻势,她累的一头汗,到听荷轩门口反而拽着十一娘不许她进去了,“不成!我学了这么久,正得意呢!怎么连你的身儿都挨不着?你是不是藏私了?你这轻功怎么走的这么快,我也要学……”
“谁让八姐只喜欢舞刀弄剑的,我这轻功是要内外功结合的,你只有一股蛮力没有内力调和,再厉害的招式使出来威胁也去了六层,只有四层的功夫怎么能近得了我的身?!”十一娘笑。
八娘跺脚,抓着十一娘兴奋道,“不管!我也要学!你教我内功!我也要像这样的走!嘿嘿……到时候吓死李家那俩小屁孩儿!让他们嘲笑我是花拳绣腿!十一娘,教我教我!”
重点在哪?是真的想学还是想在李家小子面前炫耀?
十一娘拗不过八娘,只得点头,叫了绘春教她。
八娘瞪大了眼,“绘春也会?”
“绘春才得三层功力,虽不及十一姑娘,但教八姑娘已绰绰有余。”绘春表情寡淡,直白的叙述平添几分严肃。
八娘嘟了嘟嘴,“好吧!”
十一娘吃笑,被八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还轻轻哼了一声。
罗氏看见也忍不住发笑,“你可真是给你八姐找了个好差事,看她那练武成痴的性子将来可怎么找婆家?”
说到最后,脸上却担忧起来。
十一娘挽着罗氏的胳膊进屋,“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八姐的心上人就喜欢八姐这样性格的,千金也不换呢?”
罗氏就笑,“你说的倒是轻巧,去哪里找不嫌弃你八姐大手大脚连衣裳都不会缝补的女子?”
“会有的!”十一娘嘿嘿笑了两声,拿了炕头放着的两本册子,岔开话题,“娘,这是二姐、三姐的嫁妆单子?”
罗氏点头,“你二姐与你三姐的婚期定在了同一日,但杨家与盛家……杨家毕竟不比盛家,杨家是手艺人,能给的聘礼有限,咱们的嫁妆就不能太过;反之盛家虽是商人,子都却是读书之人,又有举人的功名在身,给的聘礼定不会少,咱们的嫁妆也不能太少……”
罗氏叹一口气,“怎样两家兼顾,又能让你两个姐姐嫁的风光,娘着实有些为难。”
十一娘打开嫁妆单子,上面的东西均是一样两份,不偏不向。可罗氏说的有道理,两个亲家家世有差距,嫁妆若一样,定会委屈其中一个亲家,嫁妆若不一样,委屈的会是自家女儿,难怪罗氏为难了。
“爹怎么说?”
“你爹也没招,这不,就去城门口寻你李叔去出谋子了。”罗氏无奈一笑。
这种事,十一娘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含糊了几句,出了门去看李氏。
穿过小花园时,她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扫视一圈却都一无所获。
十一娘很是奇怪。
却不知道,她前脚进了小院子关上了门,两道黑影下一刻便出现在花园的凉亭内,其中一人的腋下还夹着一个麻袋。
十一娘若在,定能一眼看出来者何人。
却正是苏少楠与包子主仆二人!
“少爷,你不和十一姑娘打声招呼?”包子脸沉如水,看向十一娘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有着淡淡的负面情绪。
苏少楠双眸赤红,似听出了包子话中的冷意,霍然瞪向他,“包梓!夏十一是我苏少楠的女人,不管如何我都要娶她为妻!哪怕……不折手段!可是……除了我,谁也不许动她!若让我知道有人敢动她,即便是你,我也不会姑息,你……可听清楚了?”
包子神色一凛,竭力收回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垂眸淡声道,“是,少爷。”
苏少楠深吸一口气,背靠凉亭的柱子,喘着粗气,许久,他艰难的开口,“包子,你说苏家没了,夏十一是不是会特别开心?”
“少爷……”包子微微动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消息是少爷自己透露的,跟苏家做对的人和事却不用夏十一亲自安排,自有不少人坐着看苏家倒霉,在苏家困难的时候踩苏家几脚!
墙倒众人推!
树倒猢狲散!
苏家如今被逼的险些要退出江淮,老爷逼的向宋家低头,少爷日日睡不安稳,全拜夏十一所赐!
那女人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包子想起第一次见夏十一的场景,少爷抓着她的脖子险些要了她的小命,还是他出声提醒少爷的!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早知苏家会因夏十一被害的沦落至此,他当日定不会出声提醒,或许补上一刀杀了夏十一更好!
包子腋下的麻袋发出呜呜的声音,主仆两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麻袋上,还不带二人做出什么反应,小花园外传来小十二的轻笑声,“灵儿姐姐,我们去小花园玩儿……”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身形一动,在小花园的门被推开之前,飞身上了房顶,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
“大管事,程老板又来了,这次带了厚礼,您说要不要帮他通禀一次?”小厮笑着递了个盒子给夏承乐。
夏承乐蹙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哎哟了一声,“这老家伙上道了,哪弄来这么好品质的东西?快,请他进来到客厅奉茶,我这就去请秀才老爷出来。”
小厮笑着应了,走出门,摸了摸袖子里两锭十两的银子。
夏承平不耐烦挥手,“什么小门小户的都往家里凑,不见,撵走!”
夏承乐撇了撇嘴,笑道,“大哥,这程老板据说在江淮也是有千顷良田的人,可不是什么寒门乍户,给我的孝敬就不是凡品,备给您的说不得是更好的东西!”
夏承平一听,手边翻书的动作就顿了一顿,不以为然的睨了夏承乐一眼,“他给你的是什么东西?让你这样为他说话?”
“大哥,你看。”夏承乐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打开来给夏承平看,玉质温和,触手温凉,确是个好东西。
夏承平来了兴趣。
可待程老板进门,夏承乐就有些古怪的朝他使眼色,他还没反应过来,程老板开口了,“早先得见大哥一面,没成想大哥竟有如此机遇,能得中秀才,真是可喜可贺!小弟来晚了,还请大哥恕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程老板一口一个大哥,倒是把夏承平也叫的有些发懵。
他去看夏承乐,夏承乐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刚才出去接人,这姓程的也是张口就喊四哥,娘个咧,他只有老五一个兄弟,啥时候多出来一个了,叫的亲昵的……瘆人!
夏承乐摇头,夏承平给他使眼色,“不知道,你倒是问啊!”
大哥能是乱叫的?!
夏承乐心里冷笑一声,拉了程老板在下中坐了,笑问,“程老板这大哥、四哥从何而来?倒叫我们听的糊涂了……”
程老板哈哈大笑,“这事实在唐突,程某本想请杨老板和嫂夫人帮忙说个续弦,老夫人竟肯将二小姐下嫁,实在是程某的荣幸!亲事昨日刚定下,我这不是……”
“你说什么?”夏承平与夏承乐都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起,异口同声道。
程老板眸子一沉,笑的不急不缓,“程某与二小姐已于昨日定下亲事,今日特来拜会长兄与四兄。”
夏承平的脸色立刻变的不好看了,夏承乐斜了夏承平一眼,接过程老板的话,问道,“敢问程老板,这亲事是……谁做的主?”
“自是老爷子和老夫人亲自应的口,杨得势与其太太保的媒,怎么?二位兄长不知道吗?”说着,又道,“也是,昨日刚定下的亲事,想来,岳父岳母还没把消息递给二位兄长。”
程老板起身,深深一揖,“是程某唐突了!还请二位兄长勿怪!”
夏承平的脸色已经臭的可以,却还要维持秀才老爷的风度,与程老板周旋几句,匆匆送了客,让夏承乐备马车,“你跟我回九里亭一趟!爹嫁芳菲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声,真是胡来!”
看到夏承乐似笑非笑的脸,摔了宽袍,去了后院。
赵氏得了消息,迎过来,“怎么回事?听说来了个自称是咱们家姑爷的程老板?”
夏承平这才释放自己身上的怒气,“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寻了这样一个人做芳菲的夫婿!以我如今的身份想给芳菲寻个年轻俊朗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的又有何难?他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亲事给定下了!那姓程的比我的年纪还要长上几岁,爹真是……真是老糊涂了!”
有管家婆子在外面问话,“太太,程姑爷送了一车礼,您看是直接收进库房还是……”
赵氏心眼一动,发话,“先把东西拿过来,我过过目,再按分门别类收进库房。”
“是。”那婆子应了话,转身去吩咐人抱了东西前来。
夏承平拧眉瞪了赵氏一眼,赵氏也不恼,笑着拉了夏承平坐下,小声道,“老爷,这姓程的虽然年岁大,可年岁大有年岁大的好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人情通达又干练,老爷掂起来就能用!再说,年龄大的男人知道疼人,小姑子有您这个秀才老爷做靠山,想那姓程的也不敢难为她……”
赵氏这么一分析,慢慢浇灭了夏承平心里那点恼怒,夏承平狐疑的看着妻子,“你是不是也收了人家什么礼?”
赵氏嗔瞪夏承平一眼,“我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秀才家娘子、童生家娘子,哪里见得到他?!我这不是都为老爷在着想吗?”
夏承平蹙着眉,半响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爹这事办的真是没把我放眼里……”
赵氏嗤了一声,要笑不笑道,“要我看,老爷子这是想拿捏你呢!”
夏承平瞪了赵氏一眼,却越来越觉得赵氏的话有道理,眼神冷了冷,大手一挥,“那就随老爷子的便,我倒要看看,那姓程的成了亲,是巴结我还是巴结他?!”
赵氏低头一笑。
有丫鬟抱了东西进来给夫妻俩看,上好的绫罗绸缎一匹一匹的,人参、何首乌之类光匣子就好几个,再诸如成套的头面,设计精巧的银锞子,那么一车,少说也得一千两!
赵氏喜的眉梢眼角都压不住笑,看的眼花缭乱的,夏承平不好的心情也被这些东西烫平,眸底渐渐有了笑意。
等赵氏遣人将东西送去库房,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时,赵氏笑着道,“老爷,这个妹婿认的不委屈吧?”
夏承平哈哈大笑。
……
这件事,几房人都知道了,却独独瞒着三房与五房的人。
夏芳菲因听亲娘与亲姐姐把未来夫婿夸的人中龙凤,又听说未来夫婿家产业都在江淮,着急娶新妇进门,连宋家的绣坊也辞了,一门心思在家绣嫁妆。
让她最爽快答应亲事的最关键原因还是杨得势的那次侵犯,让她产生了恐惧,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家,如今有个这么好条件的人要娶她,她哪里有不应的?!
李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转头告诉了罗氏。
罗氏讶然,“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么着急就要把人嫁过去?对方是户什么人家?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公婆待人如何?”
李婶嗔她一眼,“你倒是先操上了心!你家小姑子今日不同往日,这两年可没少帮着她娘做坏事……”
罗氏一笑,“总归有以前的情分在。再说我们也分了家,老宅再想祸害我们三房也伸不过来手……”
李婶就叹气,“你这脾气……”
干脆放弃不说,与罗氏说起打听到的旁道消息,“听说你家小姑说的这户姓程,他是家中独子,爹娘已去世,自己在江淮挣了一份家业,人很正干,我倒是没见过,不过……”
李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模样,罗氏就笑,“有什么话连我都不好开口的?”
“村里有人见过一辆马车进你们老宅,年纪大概比你们大房长上几岁的样子,有人说是新姑爷……”
罗氏脸上的笑一僵,看李婶,“这……不能吧?老爷子与老太太应该不是那种人,看他们帮夏红霞找的夫家就知道了。”
李婶抿了抿唇,笑,“说的也是,或许是我多心了。”
夏红霞嫁给杨得势的时候,杨得势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跟着杨老爷子做生意,行事做人都很规整,哪像如今……地痞流氓一个!
罗氏却上了心。
回头与夏承和说了,夫妻俩一琢磨,“过几天总要跟各房说添箱的事,你到时候问问小妹,爹跟娘……”
夏承和想说爹娘应该不是那样卖闺女的人,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这个包票他还真不敢打!
研夏第二日就把亲事探了个明白,来回十一娘。
“是杨得势贪一百五十两的媒人银子,不知怎么瞄上了夏芳菲……”
十一娘愕然。
“……他撺掇了夏红霞把夏芳菲说给姓程的,夏红霞说服了爱钱的老太太,老太太半瞒半骗哄了老爷子点头,这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真是……
十一娘哭笑不得。
研夏又接着的一句话让十一娘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
“姑娘,九里亭周边十几个村子,按说程家的要求很低,大龄女子、孤身寡妇都可,但奇怪的是夏红霞走了那么多村子,却一个也没寻着!”研夏蹙眉,“奴婢去问的时候却得了好几个大龄女子和寡妇的信息,您看这事儿……会不是是那姓程的……奴婢还探的,亲事定下的第二日,姓程的就送了满满一车礼物拜见大舅哥,这事感觉透着一股蹊跷,您看,要不要奴婢往深里去查一查?”
十一娘神色一凛,好一会儿才舒缓了身子摆了手,“那倒不用,想与夏家大房攀关系的人多不胜数,说不得这是程家接近大房的一种手段。商人做事总是利字当头,送出去的东西总会慢慢收回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娘已答应了我爹提醒夏芳菲一句,听不听得进劝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研夏点头,“是。”
研夏觉得,夏家那姑娘未必能听得进太太的劝。
果不其然。
罗氏口干舌燥,暗里明里都说了,夏芳菲却是左耳进右耳出,还埋怨罗氏,“三嫂,我知道爹娘这些年对你们三房不好,但你们都已经分家出去了,怎么能这样记恨爹娘?即使你们记恨爹娘,也不该拿我的亲事来说事儿啊……”
罗氏只好放弃。
送了两根金簪算做三房与五房的做添妆,就与李婶一起回去了。
夏芳菲转头与夏红霞说,夏红霞很是惊讶了一番,眼神躲闪着笑,“三房那人……可是把爹和娘恨到骨子里了,你这两年又向着娘说话,她自然也恨上了你,看不得你好呢!你可不能被她忽悠了,姐姐是你的亲姐姐,娘是你的亲娘!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夏芳菲笑着点头,眸子里却有几分暗淡,“以前我还帮过三哥、三嫂的,他们……怎么一分家就都变了?以前三哥、三嫂是多敦厚老实的人……”
夏红霞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四娘也偷偷跑来劝夏芳菲,“小姑,我都听说了,咱们家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大爷,好像就是姓程,你小心奶和大姑骗你……”
夏芳菲嗔瞪她,“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奶虽然喜欢钱,还能卖了我不成?再说,即使你奶愿意,以你大伯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未必会让我嫁过去。好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好好绣你的花,等小姑嫁到程家,就帮你相看个好的,你也嫁过去,咱们姑侄两个做个伴儿……”
四娘说了几句,都被夏芳菲打了回去,四娘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离开房间时,看夏芳菲的眼神就透出几分同情和怜悯。
夏芳菲被看的心里有几分发毛,仔细去想,自家娘能做出为了一百两银子眼睁睁看着十一娘去死的事,若是程家给了多一点银子,那……
她的后脊背突然被冷汗打湿。
拼命劝自己,不会的,十一娘跟娘差了辈分,娘向来不喜欢孙女,但对她和大姐一向不错,看大姐如今没地方住,娘不忍心大姐去跟杨家两口子去挤茅草屋,特意把三哥、三嫂的房子腾给大姐住,就知道了!
娘不会为了钱,把她给卖了的,一定不会!
她握了握拳头,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等反应过来,绣好的一只戏水的鸳鸯被她活生生掐断了翅膀!
……
没过几日,程家请了媒婆来商定婚期,定了四月二十四的好。
夏芳菲有些不愿意,“我的喜帕还没绣好……”
“哎哟,我的傻妹子!姑爷那边早准备好了,喜服、喜帕一应俱全,就等着四月二十四你上花轿了!”夏红霞笑着劝道。
夏芳菲蹙眉,心里莫名的不安,“可是……可是我们才刚定亲,这就要嫁过去……”
夏红霞笑的更大声,“你都十八了,还想再等两年,等成老姑娘不成?”
夏芳菲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夏红霞与乔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夏承和与罗氏讶然,“怎么订的这样急?”
李婶摇头,“你们大房的人好像回去了,村子里几乎人人都递了消息,送不送礼,到四月二十四都可以过去喝杯喜酒,摊子铺的很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夏承祥得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满满的全是箭弩,李氏与他说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掩饰不住的惊愕,“小妹要嫁人了?对方是个商贾?很有钱?”
他问一句,李氏点一次头。
夏承祥就笑,“这不是挺好的吗?娘爱钱,大哥现在有了功名,小妹的身价跟着暴涨,找个有钱的商贾正好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李氏就瞪了丈夫一眼,“你听话怎么不听重点?!”
“啊?啥重点?”夏承祥憨憨的挠头。
李氏看的无奈又好笑,“我说添妆钱是三嫂帮咱们五房垫的,你回头把钱给三哥、三嫂,咱们住着他们的院子,还要他们帮咱们掏银子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夏承祥笑,“成!这事儿我和三哥说。”
李氏就温和的笑着去帮他整理有些歪扭的衣裳,看到袖口蹭的灰,叹一口气,“你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不用,不用!三嫂说你这两个月都不能见水,我自己洗!自己洗!”夏承祥拍打那处灰尘却怎么也拍不掉,忙笑着岔开话题,“月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李氏微微红了眼眶,不忍拂他的好意,就挤了一抹笑,“什么事,你说?”
夏承祥磨磨蹭蹭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叠的规规整整的银票递给李氏,“我想跟三哥、三嫂把这个小院子买下来,一来,咱们可以有个自己的家,二来,我平日忙,你一个人难免孤单,跟三哥、三嫂家住一块儿,你也有个伴儿……”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李氏却是一声惊呼,看着手里十张整整齐齐的百两银票。
夏承祥就把十一娘托她打造东西的事说了,打造什么却瞒着不肯说,只道是机密,李氏自小在铁匠铺里长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叹一口气,把银票塞给夏承祥,“三哥、三嫂救了你媳妇你命,这命还不值这一千两银子?你回头把银票还给三哥、三嫂……”
夏承祥挠头,“这是十一娘自己的生意,跟三哥、三嫂无关,十一娘说了,她让我给打的那东西一个拿出去都能卖上一千两,她给我的只是手工费……对了,我把你和爹收藏的那块黑乎乎的石头用了,打出来的东西真是……”
他眼睛放光,憋了好一会儿憋出一串,“好!真好!太好了!我从没见过那样只一件兵器便……”
话戛然而止,他捂住自己的嘴,“哎呀,十一娘不让我说的。”
李氏噗嗤笑出声,“好,我什么都没听见。”
夏承祥就笑,拉了李氏的手问,“你不怪我没跟你商量就用了那石头吧?”
“收集来就是用的,何况你是给了咱们自家人用,我怪你做什么?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李氏嗔怪,养了月余的身子,脸上稍微有了血色,轻笑间有了以往的漂亮颜色。
夏承祥将她轻轻搂入怀里,如稀世珍宝一般,力道都不敢用,生怕一个用力给碰坏了。
他满足的喟叹,“我家娘子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善良,最最好的女子,谁也比不上!”
李氏窝在他怀里,心底柔软如水,含笑的眸子潋滟水波晃动,轻轻低喃,“傻子……”
夫妻俩挑了一个天晴气暖的日子,去听荷轩说了意思。
夏承和与罗氏就笑,“我和你三哥也有这个意思,那宅子买的时候三百八十两,我们住了些时日,你们若是要,就给三百五十两,可好?”
夫妻俩本担心二人拒不收钱,他们反倒不好行事,没成想二人如此通情达理,夫妻俩自然高高兴兴的办了过户,将小院子过到夏承祥的名下,后花园的小门儿仍保留着,两家关系更加亲近。
……
四月二十四很快来到,李氏想回去,被罗氏劝住,留在了家里。夏承祥、夏承和两兄弟并罗氏、十一娘与八娘回了九里亭。
几人按惯列把马车停去了李家,八娘立刻被李书文排揎上,两人在院子里闹的鸡飞狗跳,李书武拍手叫好。
夏芳菲的婚礼办的很隆重,流水席从中午摆到了晚上,村里老老少少有多少算多少,几乎全去讨了水酒喝。
个个都赞叹,“夏家这二姑爷好!”
至于什么个好法,都在这些免费的酒菜里面蕴含着呢,他们都懂!
程家来迎亲的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很是威风。夏承和与罗氏就松了一口气,十一娘似笑非笑的睨了笑眯眯的夏红霞与乔老太太一眼。
自己的亲闺女、亲妹妹都能算计,这样的亲娘与亲姐姐……
夏红霞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被乔老太太瞪了一眼,“你怕她做啥?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
十一娘淡淡冷冷的看着夏红霞笑了笑,夏红霞反应过度一把捂住了老太太,“娘,别说了,今日是小妹的大喜之日,小心因小失大!”
乔老太太连连点头,夏红霞才松开手,再去看十一娘,她已站到罗氏与李婶身边,不知说着什么,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满是笑容,一双眸子如月牙一般,好看。
夏红霞啐了一口,娘长的像狐狸精,闺女长的更像狐狸精,一个个的都长那么好看!好看能当饭吃吗?呸!
……
三日后,回门。
夏芳菲上身着了暗红色银线绣宝相花的袄子,外穿兔毛滚边比甲,下身着了深蓝色折裙,外面裹着一件银灰色的银鼠皮斗篷,双手拢着一段雪白狐狸毛暖手!
更别说她那一头珠翠,耳中一串明月珰!
实实在在晃花了夏红霞与乔老太太的眼睛。
夏红霞恨不得倒退十几年,自己也找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地主嫁了!
可再一看程老板的年纪,她就有点倒胃口,有钱是有钱,可这年龄实在是太大了……
她亲亲热热的迎上前,就要去牵夏芳菲的手,夏芳菲一闪身避开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在前面引路,“爹、娘和大哥都在屋里等着你们,快进去吧。”
夏芳菲始终垂着头,倒是程老板笑着对夏红霞点了点头,“有劳大姐,请。”
他轻轻咳了一声,夏芳菲立时莲步跟了上去。
夏红霞的眸子闪了一闪。
磕了头,见了礼,正房留给男人们说话,夏芳菲被赵氏与夏红霞拉去东间内间说话。
有伺候的婆子想跟进来,被夏芳菲呵斥,“我难道没一点人身自由了吗?”
程老板就沉了脸训婆子,“这是在太太娘家里,还会有人找太太难看不成?还不给我退下,蠢妇!”
“太太恕罪,老婆子也是担心太太的身子……”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程老板,似乎在指责程老板太过孟浪。
程老板脸上就有些尴尬,瞪了那婆子一眼,“还不走?”
那婆子眼里含笑,退了出去。
正房里的男人先是一怔,回过味来,不禁哈哈大笑,杨得势拍着程老板的肩头笑的有几分淫邪,“你这小子,平日看着正儿八经的,也有这么食不知味的时候……”
程老板斜了杨得势一眼,不说话。
……
夏芳菲一把关了东间的门,质问乔老太太与夏红霞,“这就是你们说的人中龙凤?家里的独子?公婆去世?过去就能当主母?你们知不知道……”
她泪水如珍珠一般滚落,“你们知不知道!他已经四十八了!四十八了……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已经十三岁了,小的也有五岁了!我嫁过去就是给人当继母的!他还让我向他前妻行正房礼,压根没把我当他的妻子对待!娘!大姐!你们怎可如此害我?你们怎可如此害我?!”
她先前一直垂着头,夏红霞与乔老太太一直没看清她的脸,这会儿瞧见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夏芳菲的眼睛红肿的已看不到眼睛,如桃子一样,很是吓人!看上去似哭了许久!
乔老太太就去看夏红霞,夏红霞吞了一口唾沫,上前去揽夏芳菲的肩膀,“小妹……”
“滚开!”夏芳菲怒瞪夏红霞,一把将夏红霞推开,力道之大,让夏红霞连退三步,跌坐在炕上。
夏芳菲指着夏红霞,“他都与我说了,都是你和杨得势那个畜生!贪图一百五十两的媒人钱,就把我推进了火坑!你们合伙……合伙……”
她的指控因为眼睛的缘故看起来很没气势,话中的气愤却带着几分尖锐,颤抖的,恶狠狠的砸向夏红霞,“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她劈手一个巴掌打在夏红霞脸上,夏红霞仿佛吓傻了,动也没动,任夏芳菲打了结结实实两个巴掌!
夏芳菲转头,蓦然看向乔老太太,“娘!您也别指望从我这里能拿走一个铜板!我在程家不过是个人偶,他姓程的巴结我大哥的东西!您想要银子,就去找我大哥要!我这里,你一个铜板也别想得到!”
她凄然发笑,“可笑我……因二娘、三娘的事一直担心你会卖了我换银子,这两年一直小心的讨好你,可到结果……你还是把我给卖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夏芳菲很是伤心,她看到姓程的面容时,几乎是呆了,知道被脱光了衣服,被男人侵占了身子才反应过来,推搡着说程家骗婚,姓程的把她打了一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夏芳菲想到了死,可又不甘心,她不甘心!
凭什么?为什么?
她这样努力,不过是想求一人疼她爱她护她,怎么就会落到了这样一步田地?!
“可笑我……三嫂费尽口舌提醒我,我却当她是嫉妒我得了好亲事,记恨爹娘这么多年对她的不好,却没想到三哥、三嫂才是真心关心我的人……”
夏芳菲伸手指着乔老太太与夏红霞,“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铜板!我已经跟那姓程的说了,他给大哥多少都可以,就是不许给你们!哈哈……你们想要什么,我偏不让你们得到!”
夏芳菲似疯魔了,脸色都有几分狰狞。
乔老太太有些害怕的往夏红霞身后退。
外面,忽然传来程老板的声音,“芳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夏芳菲瞬间敛了气势,不带一丝留恋的开门离去,留给惊慌的母女俩一个冷到极致的华贵背影。
一出门,立刻有婆子扶着夏芳菲上了马车,夏芳菲从回来到离开,与夏老爷子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也并不在乎。
车出了九里亭,程老板伸手挑了夏芳菲的下巴,啧啧两声,“瞧这眼睛,我都要心疼了。”
夏芳菲动也不动,眉眼不抬,任程老板的手从下巴往下探入衣裳内,在车上行了那苟且之事,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夏芳菲伺候他穿好衣服,才整理自己。
半敞开的里衣内,还有着纵横交错的红痕,很是惊人……
程老板餍足,闭上眼睛休息,“今日可痛快了?”
“是,多谢老爷替妾身出气。”夏芳菲手上的动作一顿,温顺道。
“嗯,以后没事不要回娘家,多跟大房走动走动。”程老板吩咐道。
程老板伸手,如摸小猫小狗一样,拍着夏芳菲的头,夏芳菲垂着眼睑,竭力忍受心中的恐惧。
……
四月底,曹知府松口,寻了个由头让梁知县给夏承平送话,许了夏承平临县一个县丞的职位。
这个由头是:曹知府正四处给他那个残废儿子物色一个家世清白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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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写的忘记了时间,更新来了,让美人们久等了,小栖的错,明天自罚一万一,可好?
字数差一点,明天一齐补上,不会让大家吃亏的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