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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冰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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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禹注视着旁政,旁政也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他穿着平日里最常穿的白衬衫,身材颀长,凛冽淡漠。

    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目光较量,谭禹慢慢朝他伸出手,终于妥协。

    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握在一起,像以前一样极有默契地撞了下肩膀。

    “欢迎回来。”

    “谢谢,生日快乐。”

    顾衿今天是老夫妇店里最后一个客人,她咬着浓浓的蟹黄馅从馄饨店里出来,觉得不远处那辆跑车有点眼熟。

    再一看车牌,她果断掏出手机拍照发给尹白露。

    晚上给旁政打了电话以后她不想回家,在外头又百无聊赖地晃了一会儿,路过这家店,干脆跑进来吃夜宵解馋,没想到,抓了陈湛北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现行。

    这会所里面的莺莺燕燕是B市里有名的,各种各样的小模特、三四线小明星在这里一抓就是一大把,顾衿想着也报复一把陈湛北。没想到刚走了几分钟,顾衿就不走了。

    “今天晚上的主角可不是我。”随着尹白露一串嚣张的笑脸表情,紧接着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光线模糊,看得出来是在某个包厢中拍的,旁政坐在一排沙发正中间的位置,正仰头喝酒。最重要的是,在他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仔细辨认长相,有几个是顾衿刷微博时见过的热度很高的网红,那下巴、脸型,跟机器克隆出来的似的。

    其中有一个,快要把自己贴到旁政身上了。

    顾衿闭着眼,只觉得胸口有股气血在不停翻滚,头皮都要炸了。

    顾衿对着车里的遮光镜化妆,选了颜色最艳最打眼的一支红色唇彩,她本身皮肤就白,不用刻意打理五官就显得十分出挑。

    她看了看自己,不太满意,又随手把脑后绑成一团的头发拆了。

    这样一来,黑发红唇,眉目流转,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味道。

    打扮好了,顾衿又觉得这样很没趣儿。去干吗呢?抓奸?还是主动送上门挑衅?她坐了一会儿,心里挣扎,不进去吧,不甘心,进去吧,又怕尴尬。

    手机屏幕上还亮着那张照片,那几个女孩年轻的面孔和不安分挽在旁政身上的手瞬间刺激了顾衿的好胜欲。管他去干吗呢,总得去看看再说。

    她在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地给他准备礼物,结果呢,人家旁少爷自己不言不语地带着一大票人过生日,拿她当什么了?

    一不做二不休,顾衿直接踩着高跟鞋杀到了二楼。这一路上,她走得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光是架势,就底气十足。

    二楼尽头的VIP包厢是会所一直给陈湛北空出来的,就是怕这太子爷心血来潮要招待什么客人。站在门口都不用进去,顾衿仿佛就能望见里面声色犬马的景象。

    里面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正在唱歌儿,那嗲声嗲气的动静,顾衿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手想敲门,可是想了想,觉得敲门无济于事,可能根本都听不见,她正打算推门进去,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里、门外,两人皆是一怔。

    宋方淮拿着手机似乎正要出去,看见顾衿,手一哆嗦,话都不会说了。

    “顾……”

    不行,旁政在,按照辈分得叫声嫂子。

    “嫂……”

    也不对,看顾衿这打扮这气势,叫嫂子都够呛能搭理他。

    今天也没人说旁政还带着家属来啊!宋方淮脑子转得飞快,身子往顾衿面前挡了挡,迅速换上一副熟络的笑:“哎哟,大晚上您怎么一人儿来了,告诉小的,我让人接您去啊。”

    说完宋方淮还高声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旁政!你家顾大小姐来了!”

    这一嗓子喊下去,屋里动静小了不少。

    里面打麻将的也不打了,唱歌的也不唱了,喝酒的也把杯子放下了,一齐往门口看。

    陈湛北手里摸着一张三饼,刚要和牌,瞧见顾衿,嘴里叼着的烟啪嗒一声掉了。

    坏了,这祖宗怎么来了?

    顾衿推开挡门的宋方淮,一步一步往屋里走,旁政坐在沙发正中央,微微抬头,两人目光交会,顾衿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双手随意拢在大衣两侧的兜里,一米六八的身高加上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配上那一脸高贵冷艳,反倒让别人有了丝压迫感。

    旁政的一只胳膊一直懒洋洋地搭在沙发后面的椅背上,虽然看上去是把那个小模特虚拢在怀里,但实际上并没碰到,他另一只手拿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转着杯沿儿,不说话也不表态,只似笑非笑地盯着顾衿。

    坐在旁政对面的谭禹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虽然不明就里,也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

    有几个旁政身边玩的死党,熟识顾衿的见状已经心虚自觉地起身给她让座:“那个……嫂子,你坐我这儿。”

    “不用。”顾衿轻轻翘起唇角,把眼风落到旁政身边的两个女孩儿身上,笑得纯良,“姑娘,方便把你那爪子从他身上拿下来,给我腾个地儿吗?”

    旁政身边那俩模特是今年一本时尚杂志的新宠,最近凭着两场选秀风头正盛,在圈子里自认见过的世面不少,见旁政迟迟不表态,以为顾衿是谁带来搅局的,一时冲着顾衿也没客气:“你谁啊?”

    顾衿磨着后槽牙,眼里凶光乍现。

    气氛太诡异,陈湛北生怕顾衿一个不高兴把场子砸了,想赶紧过来撵人圆场,没想到这时,旁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酒杯站了起来。

    在包厢内明亮的水晶灯下,顾衿被他高高的个子罩在阴影里。

    他手指顺着她的衣领渐渐往下,摸到她黑色大衣外面的腰带,动手给她解开,薄薄的羊绒质感很好,柔软又细腻,在手里滑过,很容易想到女人的皮肤。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一只手那么远,旁政垂着眼睛,顾衿微微仰头,虽没有任何言语交谈,但无形中,两人之间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暧昧在周围流淌。

    腰带解开,旁政又把双手扶到顾衿的肩膀上,体贴地为她脱掉外套。

    顾衿里面只穿了一件香槟色及膝深V连衣裙,那裙子不知道什么质地,软滑软滑的,把顾衿的好身形勾勒得一览无遗,可真是应了那句“身高腿长”的话。

    旁政手一顿,脸上一僵。

    顾衿得逞,抿着嘴唇得意地笑,眸子亮晶晶的,如愿看到旁政眼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谭禹坐在卡座上,支着长腿,颇有兴味地看着顾衿。

    两人眼神对视三秒,旁政沉默吸气,把她的大衣搭在手臂上,伸出手去揽顾衿的腰,力道不轻不重。

    顾衿半靠在他怀里,听他坦然自若地跟众人介绍自己:“我太太——顾衿。”

    这一句话点明顾衿的身份,屋里一直观望没敢说话的众人终于把气氛再度热起来。闹了半天这就是名正言顺的旁家儿媳,传说中旁家老爷子钦点的人。

    今天来的,有几个旁政的同学是第一次见顾衿,当初俩人结婚的时候都因为工作或者学业没能出席,如今见到真人了,都争先恐后地跑到顾衿面前自我介绍,开起不轻不重的玩笑。

    “弟妹,我是于培成,大旁高中的师哥,当初你俩结婚的时候我在国外出公差,没赶上,这回总算看见你了。我说旁政这小子怎么一直不带你出来见我们,这么漂亮,搁我我也藏家里。”

    “你少来,别看见弟妹就走不动道儿,嫂子,我叫张平津,对,就是‘平津战役’那个‘平津’,我跟旁政是幼儿园的时候认识的,他老欺负我。今天来给这孙子过生日,屋里这几个美女都是我带来的,我哥可真是对你忠心耿耿,你可千万别误会。”

    “对对对!这都是他带来的!”陈湛北赶紧接过话头,上去拽张平津的手,“行了,握一会儿就得了,赶紧撒开,让人坐下。”

    张平津讪讪地松开顾衿的手,给夫妇俩让路。

    旁政搂着顾衿的手没松,也没有走的意思。他看着一直坐在原位没动的谭禹,意味深长。

    众人顺着旁政的眼神也回头看谭禹,明白这是较劲儿呢。

    谭禹今天能来给旁政过生日,自然是有低头求和的意思,但是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俩人心里对当年那件事心里都有疙瘩,谁也没放下。既然顾衿来了,谭禹就得拿出态度来,这个时候对顾衿的尊重,比对旁政的更重要。

    谭禹在一片目光的压迫中慢慢起身,走到顾衿面前,顾衿这才注意到他。

    一身黑色,无端给人一种阴郁的倦意。

    他朝顾衿伸出手:“你好,谭禹。我是旁政的初中同学,也是他的……好兄弟。”

    顾衿礼貌地伸手回握住,对方手指冰凉,她下意识地往旁政怀里靠了靠,心灵感应似的,旁政搂着顾衿的手也紧了几分。

    “你好。”

    谭禹察觉到顾衿细微的反应,轻轻松开她,对着旁政一语双关:“很不错啊。”

    几年没见,看女人的眼光依然那么毒。

    顾衿的到来给今天晚上这个派对添了色彩,算是意外惊喜,有人兴致高涨,提出玩点游戏热场。

    旁政答应了:“行啊,玩什么?”

    陈湛北:“21点?”

    宋方淮:“真三俗。”

    陈湛北不乐意了:“那你说个不俗的。”

    宋方淮想了想:“真心话大冒险?”

    陈湛北骂他:“你比我更三俗!俗不可耐!”

    大家七嘴八舌一人一个主意,谁也想不出靠谱的,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坐着看热闹的谭禹忽然淡淡来了一句:“I never(从来没有)吧。”

    I never,夜场最经典的游戏,最适合人多的时候玩儿,其游戏规则类似于真心话,但是比真心话尺度更大,大概就是由一个人开始,说一件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在场参与游戏的如果谁做过这件事情,那就喝酒,如果谁都没做过,那么说的这个人就要受罚喝酒。这个过程没什么新奇的,最刺激的是问问题的过程。

    每次玩,都能知道一些你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大家纷纷同意,开始围着茶几坐成一个圈儿。

    为了加码更有意思一点,连杯里的酒都是混合兑了好几种的。

    谭禹恰好和顾衿面对面,他越过桌子给顾衿倒酒,顾衿刚要拒绝,旁政已经先她一步用手挡住她的杯口。

    谭禹挑眉:“怎么?”

    “她不喝酒。”旁政面不改色,把顾衿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斟满,“我一人儿罚俩,她喝别的。”

    众人起哄:“这么护着媳妇啊!”

    “行,今天你生日,你最大。”谭禹收回手,目光环视一圈,在顾衿脸上稍作停留,“那就从我开始吧。”

    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看着旁政似笑非笑,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地用英文说了一句话:“I never get laid with my ex-girl friend.(我从来没和我的前女友上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