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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五平静的躺下, 听见道君问:“今天不用涂吗?”

    她便回答:“不用,我自己涂了。”

    芙蓉清流膏, 本来就是男用、女用皆可。既然可以自己用,上次却偏偏给他用……冲昕微微蹙眉,能感受她今日隐约的冷淡。

    杨五却已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样于她并无益处, 但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扰乱了她的心神,她静不下心来去想那些勾引与撩拨的事。感觉到男人压了上来……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

    这无意识的动作一做,她和他都微僵。

    杨五睁开眼, 便看到漆黑的眸子。目光似乎有些不愉,凝视了她片刻, 却又渐渐软化……

    冲昕手肘撑着身体, 拢了拢她的额发, 慢慢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停下,看她闭上眼, 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最后,他看了眼她嫣红的嘴唇……俯下头, 轻轻含住……

    一开始只是试探, 浅浅的吸吮, 轻轻的磨蹭。但似乎很快找到了乐趣,吸吮、舔咬便变得有力起来。只是作为一个活了一二百岁的男人来说, 这吻技未免太过青涩。

    杨五稍稍睁开眼眸, 又合上。手臂抬起, 搂住了他脖颈, 给予他回应。

    男人在这种事上总是能无师自通的,何况有人引领。杨五只是略略引路,道君便很快掌握了奥义。青色帐中,便只能听到呼吸和偶尔的唇齿吸吮声。

    冲昕最后舔了一下那嫣红微肿的唇,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忍一忍……”

    就像她在昏迷中模糊听到的那样,那果然不是她的幻觉啊。是把她的抗拒当成了对痛楚的畏惧了吗?许久,杨五发出一声拖着尾音的“嗯……”,放松了身体。

    这件事如此亲密,却不同于男女欢爱,他们虽然已经做过几次,却谁也不曾得到过欢愉。以往,他总是想要速战速决一般的直入主题,干脆利落。今日,他却缓缓而行。杨五以为他至少要先欢愉片刻,却发现自己低估了他的心志。他只是埋在她的颈间微微调整了呼吸,便开始运转体内灵力。

    也是。杨五闭上眼睛。于他,到底是解毒远重于欢愉吧。

    醒过来的时候入眼便是青色的帐子,朦胧能看到帐子外面的书案、凭几,黑色的茶盏,盖子斜搁。瑞兽炉中不知道燃得什么香,白烟袅袅,透过青绡帐而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只嗅到淡淡的香气。

    那人不在。

    杨五才这么想,耳边便响起男低音般的声音:“醒了?”这才发现,原来身后的暖意,是因为偎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杨五没动,问:“什么时候了?”声音有些嘶哑,在昏昧的空间里,有种诱人的意味。

    男人的手臂伸过来,衣袖外露出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但很有力。“还早……,睡吧。”他低声道。温热的手,缓缓抚过。

    男女这种事,真是不好说,杨五想。她今日意兴阑珊,本无意引/诱,却不想……三击,中了。

    闭上眼,感受那掌心的温度,却如何睡得着。她鼻中“嗯”了一声,慵懒的伸个懒腰,四肢绵软无力,只能缓缓翻身。入眼是敞开的衣襟,露一片结实的胸膛。她把脸贴上去,蹭了蹭。

    “还好吗?”他问。

    “没有力气……”她闭着眼睛,懒懒的回答。

    那手臂轻轻的搂住她,过了许久,杨五舒服得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问:“很疼吧?”

    杨五睁开眼,看着眼前结实的胸膛,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很疼吧?”

    那种疼,只有她和他能体会。男人似乎“嗯”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过了一会儿才道:“还好。”毕竟是金丹之躯,他能忍。

    可她只是肉骨凡胎。

    杨五没逞强,额头贴着他的胸膛,闭目呢喃:“疼死了……”

    男人没再说话,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心,像是抚慰。有一下没一下的,杨五就慢慢睡着了。

    隔了一日去讲习堂上课,前面的小毛头还问:“姐姐昨天怎么没来?”

    杨五只能道:“我只是来识字的,不用天天来。”

    “哦……”小毛头有点失望的样子。

    杨五上辈子养过儿子,看着这小毛头就心中喜欢。掏出回春丹的瓶子,倒出一颗回春丹塞进小毛头嘴巴里:“来,吃糖豆。”

    回春丹除了有丹药的清香,它还是甜的。难怪冲禹拿它当糖豆哄小孩子。小毛头嘎嘣嘎嘣的嚼着吃了,感受体内暖意,才明白:“这,这是丹药吧?”砸吧砸吧嘴道:“回春丹?”

    “这个吃了对身体没问题的。”杨五问过冲禹了。回春丹有生肌之能,修士身体受了外伤的时候服用,有止血疗伤的作用。杨五是凡人,当初受伤吃了一颗冲禹用来逗弄鹤儿的下品回春丹,就直接生肌肉骨,疗效显著,其实给修士服用就没这么立竿见影的效用。

    不过现在她拿出来的是冲禹后来给她的上品回春丹。“当糖豆吃就行,增强体质”,他是这么说的,没告诉她这上品回春丹跟她当初吃的全然不是一个品质,便是修士服用了也一样能肉骨生肌。杨五只想着她一个凡人吃都没事,想来修炼之人吃更没事。

    “我知道没事,但、但这个是上品回春丹吗?”小毛头结巴的问,“要好多灵石吧?”他一个月才两块下品灵石而已,却吃了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没事的,姐姐请你吃的。”杨五摸摸他脸蛋,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三毛。”小毛头红着脸道。“六岁了。”

    “噗!”杨五听到这名字,忍俊不禁的笑了,随即想起自己的大号就叫“杨五”,实在也比人家强不到哪里去。笑着道:“那我叫你毛毛好不好?”

    毛毛仰着大脸蛋道:“我娘也是这么叫我的。”

    杨五心中一动:“你还记得家里的事?你入门多久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入门的。”毛毛道。

    “想家吗?”

    “想!”毛毛点头,“师兄说,入门满五年才可以申请探亲假了。我要长到……”他说着,掰着短胖小手指算了一下,“到十一岁的时候,就可以回家看我爹娘了。”

    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离开父母,杨五怜爱的摸摸他的头。毛毛的脸蛋便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又很喜欢。

    待放了学,徐寿问她:“怎么样?”

    杨五道:“照这进度,约莫一两个月可以自己看书了。”

    徐寿道:“你有底子,相当于学另一种文字而已,不会太难。我一个熟识的师弟近期要外出一趟,我叫他帮你买几柄刀回来。要不要顺便买些话本图册来打发时间?你喜欢看些什么?”

    杨五没什么想法,反问:“徐兄都看些什么的?”

    侯府公子矜持微笑道:“不过是些诗集、随笔罢了,修心养性而已。”当然不会把自己平日看的天生废柴逆袭成仙君,打脸、虐渣、收无数美人的种马文告诉杨五。

    杨五便道:“我什么都行,随便来些诗集、话本就可以。”

    她现在的生活作息似已固定,每次侍寝之后会昏睡几乎一整天,而后冲昕会让她再休息一日,这样每隔两日侍寝一回。不侍寝的日子里上午上课,下午大把的时光要打发。找些书籍来看,不仅打发时间,也可以起到复习的用处。

    她随即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徐兄。这些要花多少灵石?”她本来手里还有一块灵石,拿到订制的阵盘之后便用上了。

    “不值什么灵石的。”徐寿道,“都是凡品,又不是法器功法,花些金银便可以了,用不到灵石的。杨姬不用操心这个。”

    这次虽不用,可以后或多或少的迟早得用上吧。因为灵石除了是能源,还是硬通货。说白了,就是钱。

    突然发现自己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杨五第一次操心起钱的事来。她见到过徐寿用他的白玉牌从勤务司那里领取了两块下品灵石给她,猜想自己那块紫玉牌应该也可以,甚至额度会更高。但,涉及钱的事……还是问问那个道君吧。

    总不能让她受那样的苦,做白工吧。

    翌日又到了侍寝的日子。冲昕触到一片干燥。

    “没用芙蓉膏?”他问。

    杨五困惑,“要用吗?”明明他和她已经突破一层隔阂,不需要这些辅助手段了。

    冲昕却收回手:“用吧。方便些。”

    杨五不知他因何又对她冷淡起来,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便起身取了芙蓉膏出来,背着他涂抹上,重又躺下。他便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发一言的开始。

    他因何而不快?杨五真的困惑了。

    待浸完冰寒池,冲昕抱着昏沉沉的杨五回到寝室,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她的身体还很热,昏沉中眉头蹙着。冲昕拢拢她的头发,坐在她身边看她。今天对她冷淡了些,似乎令她不安了。但上次她说“疼死了”……他不想在那种时候分神,更不想在她遭受那种痛楚的时候还从她身上索求欢愉。

    他看着她五官秀美,闭着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宁静。本来就是个安静话少的女子,跟苏蓉十分不一样。他还记得苏蓉刚来的时候嘴碎得烦人,他差点把她退回去,后来有徐寿提点着才好起来。但杨姬从一开始就很安静,他不唤她的时候,她也从来没上来过,一次都没有。疼的时候,没有喊叫,也不曾抱怨。

    她这样……是正常的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指背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这里是洞天福地,山水灵气都养人,她来此不过才半个月,就已经比初到时白皙了许多。看着着实养眼多了。正想着,杨五翻了个身,再翻回来,衣襟松开,露出一片光滑肌肤。

    冲昕盯了片刻,伸出手去,握住那片衣襟……

    杨五想不到自己醒过来会是在他怀里。明明之前对她莫名冷淡,为何现在会这样将她拥在怀中?但……很舒服。谁在遭受那样一场痛楚之后,都会被想被人温柔对待。杨五便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蹭蹭。

    冲昕放下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古籍,轻轻拍了拍她:“没力气?”

    杨五懒懒的“嗯……”了一声。他便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像哄孩子那样。这男人是喜怒无常吗?真让人难以捉摸。杨五在他怀里又眯了一会儿,昏昏的想起来自己有事跟他说,睁开眼道:“道君……”

    “嗯?”

    “我听说外门弟子满五年都可以回家探亲。”杨五问,“那我呢?我怎么算?”

    冲昕沉默了一下,道:“师兄说了,不过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待此处事了……放你归家。”

    可她想要留在这里怎么办呢?杨五沉默。她见识了这些修真者的能力和力量,她还想了解更多。她想了解的那些信息,在村子里那种地方是不可能得到的。这个事只能从长计议,先把别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道君。”

    “何事?”

    “我可以用紫玉牌去领些灵石吗?”

    冲昕顿了一下:“要灵石用吗?这些先拿去。”他手上出现一个锦囊,鼓鼓的,看着沉甸甸的。

    杨五活了一辈子,早不是那种会为了要不要花男人的钱而纠结的小女生,她不客气的接过来:“谢谢道君。”硬硬的,鼓鼓的,摸着就感觉有不少。轻松的把锦囊收进了乾坤袋里——她的乾坤袋和衣服一起就在榻边,这个距离,可以直接使用。

    冲昕颔首,道:“不够的话,拿玉牌去通货司兑,万块以内不需和我说。”

    徐寿一个月才三十块,苏蓉更少,才二十块。道君张口就是霸道总裁“随便花”的范儿。杨五含笑笑纳了道君的慷慨。

    及至在他怀里躺够了,她推开他,缓缓起身:“我该回去了。”

    冲昕没有挽留,也没有说什么。但当她伸臂取过自己的衣衫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她一眼没看到就消失了踪影,而是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

    看她褪去深衣,看她将如瀑的长发拢到肩头一侧,露出薄薄的肩,纤细的腰肢,窈窕后背。抬臂穿衣时,身前丰盈侧影隐约可见。

    撩动人心。

    冲昕忍不住伸手握住一把鸦青发丝的时候,她却穿戴整齐站了起来。光滑微凉的发丝自他手中滑走……

    “道君。”她屈膝行礼,“我回去了。”

    他只得收回手,淡淡的“嗯”了一声。杨五垂眸,缓步走出他的寝室。

    就这样,给他一些,保留一些。男人其实很容易对付,她想。

    上辈子,被这样吊着的其实是她。那男人什么都肯给她——出产丰厚的矿产星,珍稀的宝石,精美的华服。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只除了她的母星。她的母星和同胞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生死前程都在他一念间。她饱受这求而不得之苦,直到她死。

    走出洞府,外面日光明亮刺眼。她抬起手遮住眼,却忽然想起,自她成了那人的妻子之后,其实……从未向他开口讨要过她的母星。不求他,大约是她在这场交易中最后的尊严。即便是在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最甜蜜温馨的那一二十年里,她亦不曾开过这个口。

    但,她此时想……如果她开口求他会怎样呢?如果她能像现在这样,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软软的恳求,他……会否放开手,不再去扼制她的母星了呢?

    杨五放下手,走进温热的阳光里。

    那些幻想和揣测,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但,她死得光荣壮烈,给他的家族和姓氏添了那样一笔光彩,他若能看到她的遗言,该会明白她的用意。在最后的绝境,她将必死的结局转换成政治资产给他,求的……是母星的未来和发展。

    这是她能为母星做的最后一次努力了。

    她呀,她这样的人呀……活得就是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