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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糟老头子。”男生抬步往前走看到站在门口的肖玥, 低声嘟囔，“晦气, 又碰见了个肥猪。”
“肖玥。”季伯伯悠然自得的扇着蒲扇，“他骂你肥猪。”
……
他还骂你死糟老头子呢。
肖玥无奈的看着祸水东引的季伯伯, 抽了抽嘴角。
男生侧过身迅速想溜走, 肖玥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两人对视，肖玥面无表情。
“好狗不挡道。”男生嚣张的扬起下巴，几颗生长旺盛的青春痘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好驴不乱叫。”肖玥依旧面无表情。
“你！”男生气得瞪眼，但却想不到怎么回嘴, 他粗鲁的一把将肖玥推到门口，“滚一边去。”
“樊文轩。”肖玥慢条斯理倚靠在门边, “你如果今天不和季伯伯道歉, 我一会就去麻将馆和你妈说你偷偷买烟抽的事。”
“你敢！”男生立马回头, 脸色又惊又疑, “你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麻将馆？”
并没有回答他连珠炮的提问, 肖玥让开路, 侧过身示意，“赶快去, 不然我说到做到。”
这个人是肖玥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当初她脑残, 特别羡慕学校里的那些混混, 正好张筱天认识不少这些人, 肖玥就缠着张筱天出去玩也带上她，这个樊文轩就是那个小混子团体中的一员，好像当初还追过张筱天，只不过没成功。
他怕妈的性格在那个小团体里人尽皆知，她妈开麻将馆，为人直爽泼辣，至于管教孩子向来奉行棍棒政策，不听话就打，打得樊文轩有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凡事只要可能会惹他妈生气，再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干。
迫于形势，男生最终重回小卖铺，对着季伯伯快速的说了个对不起，然后立马飞也似的跑出去，临走还警告她要是敢告状有她好看。
“你被嫌弃了。”季伯伯上下打量了肖玥一眼，“不过感觉比上学那会瘦了点。”
“您还不是被叫糟老头子。”肖玥探过头去，季伯伯面前正放着一副画。
这是一幅色彩浓重的油画，笔力刚劲，感情强烈，画面构图十分复杂，近处是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远处是碧空如洗山峦叠嶂，一派田园风光。
再看到右下角有些熟悉的草书字体的章，肖玥立刻明白，这是季伯伯以前的画。
季伯伯将画随随便便往边一放，挥着手把她往室内赶，“你的水平还不够格，老老实实画苹果去！”
“知道啦，就您最厉害。”肖玥吐吐舌头，坐到画板前。
季伯伯替她带上了门，整个小屋和室外彻底隔离，一切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肖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她弯下腰，手中执着画笔，开始在洁白的纸面上描绘勾勒，乌黑而又柔软的碎发从前额垂落下来，手跟随着脑里的线条在不断摆动，她眼神专注，好像周围的世界都不复存在。
* * *
已经是下午六点，但天还亮着，肖玥回到家，她准备整理一下昨天收拾的东西，再找堆不用的旧报纸，去步行街找个地方摆摊。
屋里的电视大开着，播放着香港那边的豪门恩怨剧，王英正在那看的津津有味。
肖玥回屋，一推门，就发现不对。
地板上收拾出来的那堆旧物，现在通通消失不见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影集！
她迅速的在整个屋子找了一遍，那本影集不见踪影。
眸色渐沉，她咬咬牙，转身大力的甩上门，声音极响，几步走向客厅，冷冷地看着王英，“我屋里那些东西呢？”
“卖了。”王英嘴里嗑着瓜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天家都不收拾，东西往地上一扔，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你买那些破烂还不是你爸给钱？你爸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买回来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钱呢？”肖玥强压怒气。
“买鸡蛋了。”王英瓜子皮往地上一吐，“给宇天补充营养。”
看着王英恬不知耻的模样，肖玥的怒火彻底压不住了，那本影集可以说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就连上辈子去打拼，她也一直带着，而现在居然被王英就这么卖掉。
气得浑身颤抖，她噔噔几步走向厨房，直奔地上放着的鸡蛋。王英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肖玥拿起鸡蛋，重重地砸到地上，随着清脆的声响，鸡蛋壳全部裂开，蛋黄蛋清混在一起从塑料袋里面漏出来流了一地。
王英尖叫着想要过来抓住她，她却往边一闪，躲了过去。
“吃鸡蛋是吗？”肖玥勾起唇角，脸上的表情却和要哭了一样，“那你就吃吧，趴在地上好好吃。”
陶瓷碗，她双手轻轻一松，六七个齐刷刷的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客气，给你拿个碗装着，省得还得像个狗一样在地上舔。”
一大盆刚腌好的泡菜，她直接倒在垃圾桶里，一时间酸味溢满屋。
“配着一起吃，够味。”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眼神带着狠厉，王英硬是被看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后背甚至都有些冒冷汗，刚要出口的谩骂硬是被自己憋了回去。
这还是在她面前软弱不敢多说一句话的继女吗？
肖玥冷冷盯了王英一眼，一把推开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锁上门趴在床上，肖玥抱着枕头，身子抖动的很厉害，她眼眶里滚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过一点声都没有哭出来，外面王英不敢接近她的屋子，只敢在客厅里指桑骂槐的发脾气。
她仿如未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没了，她连最后一点的回忆都没了。
王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嘴的，总之等肖玥缓过劲，屋里已经没了声音。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肖玥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哭肿了的眼睛，红红的，双眼皮大了一圈。
正是后来网红明星们追求的欧式双眼皮，自己倒是省事，都不用花钱开刀专门去割，少受一份罪。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稍微逗笑，肖玥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再也回不去，就算留下个念想，心里也难受，还不如现在开始好好做打算，以后和妈妈一起过上好日子。
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虽幼稚但也确实激励人心。
* * *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情绪，肖玥醒来的时候日头高挂，明显已经快到中午。
照镜子看了看，眼睛依然肿，但是比起刚哭完那会简直好太多。
昨天的衣服沾上了蛋液，肖玥又翻出了一身干净的换上出了门。
现在有些晚了，韩双柔应该已经收摊回家，所以肖玥就没去摊子，直奔韩双柔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肖玥心里就咯噔一下。
站的大老远，她就能听见她继母王英尖利的声音。
有个在院门处探头探脑的邻居看到她来了以后，赶忙走过来指着里面对她说，“玥玥，你妈又和你妈催房租了！”
“我只有一个妈！”肖玥恼火的回了一句，立马冲进门去。
“我告诉你，你和老肖已经离婚了，不想交房租还占着这个房子，你是不是不要脸！”王英两腿分开，双手环胸，那副样子活像鲁迅《故乡》里描写的圆规杨二嫂，她嘴巴一动一动，从里面还不断地喷着唾沫星子，见韩双柔不知所措一声不吭，她更加嚣张跋扈，“今天你要是不交这个月的房租，你就连人带东西滚出去，我在这屋里养狗也不让你住！”
“小王，你再缓几天，我肯定给你把钱交上去。”韩双柔气势非常弱，面对着王英这种市井泼妇，她根本无法应对。
想当初王英连各种刁钻人都见过得小贩都能战胜，韩双柔性子温顺，她就更无所畏惧。
她骂起人，十个人也赶不上。
“你交钱？就凭你那根本赚不上钱的烂面摊？”王英满脸不屑，油的打缕的头发垂到两鬓，被她嘴里喷出来的气吹得一起一落，“那我得等着你下辈子了，你不是本事大吗？张开腿出去卖呗，以前不是就干这种事，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王英，你不要血口喷人！”韩双柔气得心口一跳一跳，只觉得头发昏，“你平时说话嘴上不饶人就算了，这种污蔑人的话最好少说，小心报应到自己孩子身上！”
“外面找男人的骚货，你跟了老肖算是他倒霉！”她吐了一口痰，声音愈发的亮，“报应？我把我孩子管教的好好的，要报应也是报应到你孩子身上！”
“王英！”肖玥气得直接冲上去，挡在几乎要哭出来的韩双柔面前，一把将没反应过来的王英推开，力气之大让她连退几步，还差点没稳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肖玥之前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小喷瓶，她去接了一点纯净水，然后在吴丽华的脸上喷了喷，之后才涂抹乳液，轻轻拍打直到吸收，乳液轻薄水润，不会过分油腻，正好适合上妆。
底子打完就是化妆的部分，这里没有妆前乳，也不能强求，好在吴丽华皮肤底子好，用不用差别不大。肖玥在手臂上将几只粉底液挤出来试色，刚才她拿化妆品之前就大致看了一下吴丽华的脸部情况，没有痘印没有红血丝，皮肤白皙，中性T区微微出油，就是有些黑眼圈和浅浅的泪沟，这种瑕疵不大的脸相对来说算是好化，主要就是先得调好粉底颜色。
她选了好几种颜色的粉底液，先是用刚才调好颜色的粉底液在吴丽华面颊，下巴，额头，鼻尖五点处各化成一个倒三角形，然后用深一色号的粉底液在发际线周，颧骨下，下颚两侧分别化了浅浅几道，和时下循规蹈矩一步一步来的化妆顺序比，肖玥专门用了之前网上很流行的在打底的时候就把修容同时也搞定的办法，一来这种方法对于熟手来说确实是方便，二来也能不着痕迹的告诉他们自己是真的有技术。
几个表演团化完妆的人围在肖玥身边，里面就有刚才那个李姐，肖玥不以为意，拿了一只干净的粉底刷，细致地把吴丽华脸上的粉底液涂均匀，随后又从那几瓶粉底液中选了一瓶更亮一号的，挤出一点点分别在额头，眉骨，苹果肌等部位均匀涂抹，这一套下来，其他人看不出来有什么大变化，这经常化妆的人一眼就能察觉到不同，李姐不吭声，而是打量了肖玥一眼，眼里露出赞赏的神情。
扫完散粉底妆步骤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彩妆，吴丽华的具体年龄肖玥虽然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所以不太适合日系妆容，而欧美妆的话五官的立体度也跟不上，所以最适合的就是韩妆。
她拿出一盒大地色的眼影，熟练地打底晕染，没有太夸张，接下来的眼线腮红都是以自然为主，等到最后口红涂完，妆容就完成了，整个花费也就是10多分钟。
当初网剧剧组化妆师也是人手不够，自己和唯一的化妆师负责全组造型，时间就是金钱，早就把化妆速度训练出来了。
最后她还帮吴丽华编了一个鱼骨辫，从右肩垂到胸前，显得十分温婉古典。
“吴姐，你这真是年轻了20岁，直接回到没结婚的时候了！”
“就是，整个变了一个人，还真的不太看的出化了妆！”
“哎，这个发型真不错，怎么编的啊，我都没看清。”
周围人对吴丽华的妆容赞不绝口，吴丽华还没看镜子，等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后，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惊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真的没胡说，化妆技术还真不错，喜的是因为很长时间懒得拾掇自己，猛地一看到自己这么漂亮，心里自然是高兴。
尤其这个造型还很配自己今天的衣服，她就更满意了，今天她就要带着这个妆回家，她家那口子肯定对她有求必应。
虽然吴丽华没说话，但是眼中透露出来的满意可是骗不了人的，肖玥松了一口气，如果没问题应该是能过关了。
“看不出来，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吴丽华笑着说道：“你学过这个？”
“自学的。”肖玥笑一笑，说道：“生活所迫。”
听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着如此老成的话，周围的表演团的人纷纷都笑了起来，不过并没有一丝恶意。
“行了。”吴丽华面朝表演团那边，“刚才咱们的小化妆师化的妆你们也看到了，哪位愿意让她给化个妆呀？”
“哎，我还没画呢，就先给我化吧，这年轻人化妆速度也快。”一个脸庞圆圆的阿姨开口，肖玥就拿着东西朝她走过去。
舞台妆又是一个概念了，舞台妆的特点是妆容比较浓，因为与观众的距离远，灯光强，所以需要着重突出眉眼五官，增加立体度，甚至有的需要油彩来画一些图案。不过今天来这的表演团只是简单的歌舞演出，所以用不着那些多余的，只要把重点放在五官上就好。
肖玥在给第二个人化妆的时候，一边的李姐坐到她旁边，随意地问道：“小姑娘多大了？”
“15了。”肖玥一边化妆一边回答。
“这么年轻，和我孩子差不多大。”李姐又问道：“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肖玥。”
“肖玥，我就叫你小玥吧。”李姐说道：“小玥，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表演团专门化妆？我给你开工资。”
肖玥愣了一下，然后偏过头，余光看到吴丽华走了过来。
“李姐，您这话说的。”吴丽华坐到李姐旁边，玩笑的说道：“我这刚招的化妆师，还没上一天班就让你挖走，这哪成啊。”
“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咱们也是老合作，哪次不是把你这占的别的客人都进不来？”
“我吴丽华又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两人又说了好几句，不过李姐也没再提让肖玥去她那的事，而是闲聊起别的来。
这边肖玥心里却想着待会怎么和吴丽华提自己只上半天班还只有暑假有时间的事了。
刚才光忙着证明自己，却忘了这岔子事。
等到所有人化完了，也将近快十一点，多了一个人，速度快了一倍，肖玥和另一个化妆师在彩排前一个小时完成了任务。
表演团的人走了以后，肖玥这才得空喝杯水。
何苗苗凑上来，一脸佩服的说道：“刚才还真是错怪你了，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肖玥微微一笑，“没事，要我是你估计和你反应一样。”
谁能想到一个15岁小女孩的皮下是一个33岁女人的灵魂呢？
“肖玥，你过来一下。”吴丽华将肖玥带到另一件屋子，算是她的办公休息室。
肖玥坐下，知道吴丽华这是要谈她的待遇了。
“你化的妆很好，我也满意，你看，一个月1500你觉得行吗？”
“可以。”肖玥点头，她知道现在这个物价还没飞涨的时代，吴丽华给的这个待遇在她这个小城市已经可以了，“但是吴姐，我先提前和您说一下，因为我只能上午来，下午必须学画，您先考虑一下能不能接受，工资可以减半的。”
“噢，没事，工资不用减半。”吴丽华不以为然，“平时人也不多，今天是个特例，不过有时候你可能要去上门化妆，你能接受吗？家里人同意你来这吗？”
“我这边没问题。”肖玥点点头，“家里人也没意见。”
“那就行。”吴丽华越看肖玥越喜欢，“我这不给你工资减半也是有私心的，我可能会碰到一些需要化妆的场合，那种情况希望小丫头你能来我这边给我做个造型，可能还要跟着，说不定要占用你下午的时间。”
一听到占用下午的时间，肖玥迟疑了，季伯伯那边她是铁了心要跟着学美术，但是这边给的条件确实让她很心动，一时之间她有些难以抉择。
看着肖玥纠结考虑的样子，吴丽华想起自己家里的儿子，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玩，别说学个特长，就连学校的学习都学不好，忍不住心里叹口气，看向肖玥的眼神更加赞赏了。
“没事，这种情况不多的，可能一个月要碰上几次，也有可能你整个暑假都碰不见，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肖玥松口气，笑盈盈地抬起头，“真是太谢谢您了吴姐。”
“你一直叫我吴姐。”吴丽华终于忍不住掩口笑出声，“你知不知道我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大了啊。”
虽然知道后来有很多明星都宣传自己是不老神话，但是因为亲自参加过一些新闻发布会，她深知很多打着这些旗号的明星都是骗人的，她们满脸玻尿酸，各种拉皮手术让整张脸僵硬的像蜡像，每次发布照片都是靠PS修了再修，不然根本没法看。
但是吴丽华是真正自然的那种年轻，她皮肤好，身材没有走形，还从内而外散发着对生活的乐观和为人处世的优雅态度，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吴姐吴姐的叫，不知道有多没礼貌，肖玥稍微有些尴尬，但是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深知对于女性来说，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被人说年轻，没有一个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