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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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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一个熟人的面孔都没看到,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她只想脱下礼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回家去。没看见徐铭轩的身影,她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她感到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责怪自己没做好,自己坐在后台发呆。

    所有人都在不平静的心境里结束了这一晚,外面的气温和室内形成极大反差,诗勤最终一个人收拾东西来到酒店门口拦出租车。正好碰见徐铭轩和一对中年男女从旋转门出来。诗勤想那是谁?那个中年女人穿着华丽,脸上的神情莫名的刺眼。诗勤立刻转过脸不去看他们,可是徐铭轩已经看到她了。他在叫她了。诗勤尴尬的转过身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十分勉强。

    “诗勤,这是我姑父,姑姑你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姑父,这是我女朋友,许诗勤。”

    “许小姐的台风不错,蛮活泼。”说着车到了,他们上了车,徐铭轩等他们走后才过来安慰诗勤,姑父是生意人,说话不太注意,希望她不要在意。

    “生意人?生意人才会看菜下碟子呢!”诗勤憋着眼泪说。

    “好啦,好啦,不难过,下次你会做得更好!”

    “下次?这辈子都不想要再有了!我早说过我不行的。”诗勤委屈的哭起来。巧的是这时候经理走出来,手里拿着外套还没披上,他那一身的脂肪就是最好的外套了。诗勤心里想,但她不能对着经理说出来,他会拿他那只肥腻腻的手在她头顶上敲响一记,她才不愿意冒这个险。

    “诗勤,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能请假。”经理做了一个自以为可爱的表情。

    “经理,我今天表现是不是很差?”她自己心知肚明却还是想让别人骗骗自己。

    “还好,还好。”经理敷衍着上了车。经理走后,诗勤还是委屈的不能自已,明天上班确实不想去了,经理还真了解他手下的员工。

    “送你回家好吗?”徐铭轩小心地问。诗勤点点头,徐铭轩把自己身上的呢子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他现在觉得她很可爱,比平时要可爱得多,平时诗勤总是一副所有事情都搞的定的样子,没有多少情绪外漏,他甚至觉得她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他这个男朋友不过是陪衬,毫无用武之地。所以当诗勤靠在他怀中哭泣,撒娇,他觉得两个人的心都打开了。他爱这样的她,有温度,有态度,不再把情绪都藏起来,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啊,以前的许诗勤简直冷酷的不像个活人,他珍惜这一刻,认真地抚慰,这才是女朋友该有的样子。

    诗勤自己呢,她觉得自己平日的冷面人设完全崩溃,那个身体里的小女孩她一直都在,她不让她被人看见,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不了解的人会恶意揣测,她的反观能力让她不得不为自己带上面具。

    原来把面具摘下来也容易,有爱就够了。

    “你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人了。”徐铭轩在车上说。

    “难道我不是人?”诗勤有点恼。

    “你不是人,是仙女啊!”徐铭轩笑着说。

    诗勤听后哈哈大笑,把一天的不愉快全都笑没了。

    “谢谢你。”诗勤拉拉他的右手,徐铭轩把车停到一个路旁,然后情不自禁地吻上去。

    “你的心向我打开了是吗?”徐铭轩双手捧着她的脸问。

    诗勤点点头。

    “那么,你爱我吗?”

    “你呢,你爱我吗?”诗勤反问。

    他没回答,他的唇热烈地回应她。后来这个问题一直留在诗勤心中,没有答案。这将是个悬案。

    两个人缠缠绵绵的回到房间,又缠缠绵绵的分别,各自心中对这份关系充满了信心。明天将会是美好的一天,他们会见面会亲吻会一起吃东西。诗勤胸中涤荡着爱的小舟,每一刻都在眩晕之中,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她胸中的浊气,闷气,愁烦,自卑好像都化作了云烟,随风飘散了。爱情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可以使人变得开朗明艳,连兰姐也啧啧感叹,原来病恹恹的许诗勤还能这样鲜活?爱情在诗勤心中生长,黑暗中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她真是变了个人!最后整个屋子都亮起来了,她再也不要回到原点,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反正每天都是新鲜氧气,每天都能见到她的心上人,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爸爸也早出院回家了,提前退休,和阿姨在院子里安享晚年,剩下她,没理由不活得好一些。最近,诗勤常常拿出从前画过的东西来看,不知道是真的画的不错还是眼光停滞了,现在的她看来,依然觉得是好作品,她看着自己拿笔的手,觉得白白浪费了,五年,一件正经事没干,却在一份毫无灵魂的工作里麻麻木木的待了五年。虽然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的,好像可以心安理得的混下去,但真是这样吗?

    夜里,她拿出了藏了好久的马克笔和落了灰的白纸,静静的发了好久的呆。

    她想起了彻夜修改图纸的自己,满面油光,靠着咖啡强撑着精神,第二天还看不到老板的好脸色,她气急了,想辞职不干,一转身想到下个月不知道要住在哪里,她又犹豫了。咬咬牙,挤出个微笑,打着哈哈说这次一定让他满意。她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样非人的折磨让她神经都差点崩溃,正是这个时期,她无暇顾及祥的感受,啊,老天,他就在隔壁,却已是两个世界了。

    梵高和莫奈是她最爱的画家,做学生的时候就常常幻想有一天能到他们的家乡在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走一走,体贴他们的心情,他们在画里表现的美和无奈。她终于叹口气,放下了纸和笔,觉得过去的为生存所作出的妥协完全没有意义。她一点也不开心,不开心的过了这么多年。其实什么也没收获。

    和自己对抗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掸掸灰,重新放进箱子里藏起来。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她没有随心所欲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