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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配合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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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

    尽管柯林全程面无表情, 但德尔使团确实表现得很有诚意, 这让顾立华格外惊喜,恨不得当场签下和平条约,从此世代交好。只可惜谈判不是儿戏, 以联邦和德尔之间的种种纠葛,谈判中的每一个条款都要经过详细推敲,所以就算双方的大方向意见一致,谈判的进度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就这样一直推敲到了中午, 顾立华不经意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挂钟, 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大家已经整整三个小时没有休息,他中止会议,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他站起身来,转向柯林, “下午三点再继续, 柯林王子觉得怎么样?”

    柯林微微颔首, “嗯。”

    他面容冷峻,声音淡漠, 整场会议开口的次数很少,但每次开口都直击重点,让人压力倍增,顾立华也对他有些忌惮。

    “顾少将。”

    听到顾立华的声音, 正准备往门口走的顾淮脚步一顿, 他立刻就明白了顾上将的想法, 不由无奈地转身问道:“长官,有什么事吗?”

    顾立华面不改色等他近前的时候才出声:“柯林王子来到联邦,是代表了德尔帝国对联邦政府深厚的友谊,我思来想去,还是由你来负责王子的安全能让我放心一些。”

    顾淮下意识看了一眼柯林身后的一群人,还没收回视线就被顾立华隐蔽地瞪了一眼,只好正色回了一句:“是,长官,从现在起,柯林王子的安全就是我的头等大事,我会把他看得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柯林闻言眼神微动。他看向顾淮,借着帽檐的阴影,没人能看清他双眸中暗含的情绪,众人只听见他淡淡说:“那就麻烦少将了。”

    顾淮对他点头示意,然后伸手往门口的方向虚指,“我先带你去餐厅。”

    柯林抬了抬下巴。他下颚的线条流畅,阴影下,削薄的唇和挺直的鼻梁更显得冷硬,他侧脸对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抬脚走了过来。

    顾淮在这期间和顾立华对视一眼,片刻后柯林的身影走入他的视线当中,“走吧。”

    两人出了门,并肩往前走去。

    出门之后,柯林一直一言不发,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就算是在真正见面之前,顾淮也早就已经在视频通讯里习惯了他的不善言辞,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联邦的食物,你们吃得习惯吗?”

    柯林还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下意识弹了弹空气,才回道:“补充能量才是德尔士兵的进食,你们的食物,”说到这他顿了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顾淮不由回想起小白猫抱着水晶葡萄不肯松开爪子的样子,不过既然柯林已经这么说了,他当然不会反驳,只转而问:“那你们要怎么补充能量?”

    柯林不知道记起什么,他飞快看了顾淮一眼,说:“这是机密,我无权透露给帝国以外的人。”

    顾淮表示理解,“原来如此。”

    这句话落,两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顾淮倒没有觉得尴尬,他在想刚才柯林说的“机密”。其实昨天晚宴的时候他特意观察过德尔的士兵,他们确实不怎么动用茶水点心,大多只是贪图新鲜尝一尝就作罢,当时他还以为是德尔使团的人警戒性太强,对联邦政府准备的东西不放心才会这么做,现在再回想,原来只是因为茶水点心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加上联邦的美食或许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味蕾,至少德尔使团就对它们没有任何兴趣。

    只有一份水果除外,那就是水晶葡萄。

    小白猫对水晶葡萄情有独钟,除此之外它对任何美食都嗤之以鼻,这本身就说明水晶葡萄的特殊性。之前顾淮从来没有深想过这一点,可现在听了柯林的话,他理所当然就把这两件事串联在了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么关于德尔方面为什么主动提出谈判的谜团就有了解释,也就是说,柯林是为了德尔所需要的能量而来的。

    想到这,顾淮不动声色,打算旁敲侧击一下柯林的想法,可他刚一转过脸,就和完全没有防备的柯林对视个正着。

    两人在星省政府大楼的过道里缓步向前,肩与肩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拳,此时四眼相对,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把王子帽檐下的阴影驱除得一干二净,这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比顾淮见过的任何宝石都更加纯粹耀眼,他暗自赞叹,正要开口,柯林却猛地回过脸去目视前方,动作生硬之余又带着些微猝不及防的狼狈。

    见状,顾淮暗自抿唇一笑。

    柯林要跟他装作不认识,也还是不肯跟他谈起小白猫的故事,虽然在见面之后还是会跑到他身边撒娇着喵喵叫唤,但变成人时却这么冷淡,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他只好顺其自然。

    顾淮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鼻子。

    柯林听到动静转脸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他手上没有处理但已经结痂的伤痕,眼神一怔。

    顾淮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看,刻意活动了一下手指才说:“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咬的,就是流了几滴血,伤口不深。”

    “那就好。”柯林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还有多远?”

    “很快就到。”

    他们来到餐厅,顾淮替柯林拉开椅子的同时,抬手并指朝穿梭在大厅内的侍者随意勾了勾手指,后者来到近前的时候他正巧落座。

    执政官在餐厅安排的侍者都是星省最高学院的学员,他们前途无量,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端茶倒水,而是为了在首都来的大人物面前露露脸。

    一见到顾淮,这位长相出色的年轻侍者立刻紧张起来,他本来非常得体,此时则显得有些紧绷,他背在身后的手攥起拳头,压抑着激动说:

    “少将,您需要点些什么?”

    他说完就住嘴了,让顾淮只好干咳一声为他介绍:“这位是德尔帝国的柯林王子,这次谈判使团的代表。”

    侍者一怔,半秒后才回过神来,羞愧地脸色涨红,忙脚下一转面向柯林,问道:“抱歉,柯林王子,请问您需要点些什么,我马上为您准备!”

    柯林唇角不知道为什么稍稍下沉,闻言随手在菜单上一指。

    侍者连忙记下,顾淮及时察觉到柯林不太高兴的情绪,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没有立场去问个清楚,就打个岔给侍者解了围,“再给我们一盘水晶葡萄,其他如果我有需要再喊你。”他说完对侍者摆了摆手,“去吧。”

    过了一会儿,柯林突然问:“你在联邦很受欢迎,是因为你是一位将军吗?”

    顾淮笑了笑,他无意在柯林面前吹捧自己,就顺着对方的意思说:“或许是吧。”说完他反问一句,“你呢,为什么德尔的士兵对你言听计从,是因为你是他们的王子吗?”

    “不,”柯林看他一眼,淡淡说,“德尔的士兵只会听从强者的命令,和身份无关。”

    顾淮:“……”

    他看得出柯林也无意在他面前吹捧自己,这番话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至于为什么听起来这样霸道,可能这就是身为王子自带的一种气质吧。

    这个时候侍者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把东西依次摆放在桌上,“两位慢用。”说完他抱着托盘踌躇一会,还是忍不住转脸对顾淮说,“很高兴见到您,少将,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说完他狠狠松了一口气,才看向柯林,“您也是,柯林王子,祝您用餐愉快。”

    顾淮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倒是很意外对方能记得兼顾柯林,于是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柯林在他转回目光之前突地开口:“你喜欢他?”

    顾淮还没滑进喉咙的红酒险些呛咳出来,避免失态,他忙咽了下去,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才说:“你刚才说什么?”

    柯林的视线落在垒在盘子里的葡萄塔上,“你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顾淮十分好奇,“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他很感兴趣?”

    柯林取下军帽放到餐桌一旁,不去和他对视,“我只是随便问问。”

    顾淮对他这种态度感到无可奈何,只好说:“那吃饭吧。”说着,他抬手把柯林面前的套餐端到自己面前,又把装着水晶葡萄的餐盘往对面推了推,“既然你不喜欢吃联邦的食物,就吃这个吧。”

    柯林看着他的动作,再看看眼前的葡萄,嘴角轻轻一翘,但很快被他压制回去,面无表情地问:“这也是联邦的食物,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喜欢吃这个。”

    顾淮取筷子的手一顿,他抬眼看着一本正经、仿佛真的不明白原因的柯林,就随着他做戏,“我猜的。”他沉吟片刻,说,“我记得柯恩王子很喜欢这个葡萄,他也是德尔的人,既然他会喜欢吃,想必你也不会讨厌。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德尔人喜欢吃的东西,我没猜错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算他给出这么有理有据的理由,配合得这样完美无缺——

    然而柯林他,好像、应该是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