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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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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琦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件事情上翻车,只好倚着大门唉声叹气,试图转移话题。

    “我脚好疼啊。”

    盛星河眯缝起眼睛,“你再装?”

    “真的疼,嘶”

    “嘶你个鬼,”盛星河往他脑门上一拍,“解释一下,上回怎么回事?”

    贺琦年梗着脖子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啊,上回也是忘带钥匙了呗。”

    盛星河直勾勾地看着他,贺琦年心虚地拔高嗓门,“真的!不骗你!不信你去问我房东!”

    “你不是说要把钥匙挂脖子上的吗?”

    “这不是忘了挂嘛。”

    盛星河翻了个白眼,“你人怎么不忘记出门?”

    贺琦年瞅了他一眼,不敢吱声,生怕盛星河会再追问细节。

    幸好没有。

    门上倒是贴有一个开锁公司联系电话,盛星河拨了两次都无人接听,估计是休息了。

    “有房东电话吗?”盛星河问。

    “有是有,”贺琦年面露难色,“不过这会她肯定已经休息了。”

    盛星河心想也是,这大半夜的打扰人家确实太招恨了。

    “那你今天先上我那住一晚,钥匙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贺琦年点头如捣蒜,“我觉得我上辈子绝对是挽救了地球这辈子才能遇见你。”

    “那我绝对是害了地球的那个。”

    “靠。”

    两人乐了一路。

    盛星河在训练时认真严谨,但在生活中真算不上是一个勤快的人,才几天没见,沙发上就堆满了衣服和书,茶几上有个吃剩的快餐盒还没收掉,苹果旁边竖着两个哑铃。

    阳台上晾着三条内裤和t恤,一看就是存了几天一起洗的。

    贺琦年自己弯腰从鞋柜上取了双拖鞋,接着进厨房洗手,熟悉得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对了哥,我那牙刷什么的你还留着吗?”

    盛星河回道:“还没来得及扔。”

    贺琦年满足地笑了笑,“太感谢了。”

    贺琦年后背和手肘的伤口面积大,没法沾水,医生建议这几天暂时先用毛巾擦擦,等开始结痂以后再洗澡,以免伤口感染。

    贺琦年刷完牙尝试了一下,发现连衣服都没办法脱,他的手肘裹着好几层纱布,没法自然弯曲,只能“委屈”地找盛星河帮忙。

    “哥,我这胳膊抬不起来,你能帮我擦一下后背吗?”

    “要收服务费的,一次一百。”盛星河说。

    贺琦年笑了起来,“能分期吗?”

    盛星河:“那我今天就替你擦一条胳膊,明天擦别的部位。”

    贺琦年的嘴角勾了勾,“那我要是多出点钱,你这儿能有别的服务吗?”

    “您还想要什么特色服务啊?”盛星河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语调不同寻常,特色两字还加了重音,在贺琦年听来,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轻浮。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同时上扬,明显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盛星河平常在同学面前话不算多,更不会在人前开黄腔,今天是真没把贺琦年当外人。

    “有些可能得按时间计费。”

    “一分钟多少钱?”贺琦年问。

    盛星河眼睛都瞪大了,“你那么短?”

    贺琦年都快笑疯了,扶着水池说:“我就咨询一下不行吗?我怕我时间太久消费不起。”

    盛星河:“我信你个鬼。”

    贺琦年挑眉,“试试?”

    “转过去,”盛星河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贺琦年无奈道:“我要能脱还叫你干嘛啊?”

    盛星河走过去,双手捏住衣摆,“手抬起来。”

    “为什么要转过去,这样搞得我好像是犯罪分子。”贺琦年说。

    盛星河:“因为你的小太阳太耀眼了。”

    贺琦年笑了起来,缓缓转过身去,“你的也是。”

    “操。”

    盛星河往他后背扇了一掌,贺琦年疼得嗷嗷直叫,“你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可害羞的,你有的我没有吗?”

    盛星河:“我的比你的好看。”

    贺琦年咬咬牙,“行。”

    贺琦年的衣服在地上磨出了个洞,看起来是没法穿了,裤子也脏兮兮的,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盛星河替他把上衣脱了,拧了块热毛巾。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伺候人,手忙脚乱的差点把盆给打翻了。

    毛巾顺着脊椎一路向下。

    “力度可以吗?”盛星河避开伤口,小心擦拭。

    “啊?你已经开始擦了吗?”贺琦年转过头,“我都没感觉。”

    “”

    看着细皮嫩肉的,还挺耐磨。

    盛星河加重了一点力道,擦完之后的皮肤像是刮了痧似的,红通通的,比伤口还鲜艳。

    盛星河再次把毛巾浸湿,“你冲出去救那两小孩儿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啊,当时哪还来得及想事情啊”贺琦年双掌撑在水池边,“我要是真想了就不一定能救到他们了,我肯定会犹豫,当时那车头都快滋我脸上了,晚半秒都来不及。”

    很多时候,在旁边看的人往往比救人的人更心焦,盛星河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当时没害怕?”

    “没害怕,就是觉得心急,怕来不及抓住他们,”贺琦年垂下头,“不过,我救到人以后,反而觉得有点害怕了。”

    盛星河看了一眼镜子的小朋友,“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到了一些人和一些事,”贺琦年一直没有抬头,声音越来越轻,“万一我的腿被压伤不能跳高了要怎么办?瘸了要怎么办?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告白呢,要是出什么事,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个人喜欢他。”

    空气突然安静,背后的手也不再移动。

    贺琦年缓缓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也正看着他,满腔的血液在瞬间,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呼之欲出。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盛星河心脏一紧,立刻收回视线,把毛巾放回水盆里,“还有哪儿要擦的吗?”

    刚点着的小火苗被无情浇灭,贺琦年轻轻地摇摇头,“没了,其他地方我自己来吧。”

    贺琦年不知道的是,盛星河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被贺琦年的眼神和话语吓得心惊胆战,生怕晚一秒情绪就压不下去了,也怕贺琦年说出一些令他难以应付的话。

    回到房间关上门,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其实在贺琦年问他能不能接受比自己小六岁左右的对象时,他就已经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只是被张大器那么一扯,思维就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贺琦年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在他跟前急得上蹿下跳是因为不好意思。

    但后来那个水杯让他再次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二十七岁与二十岁最大的差距就在于一个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个还总想要释放自己的情绪。

    或许贺琦年自己并不知道,那些看似无意的小触碰,在盛星河眼里都是刻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都像是会说话一样,盛满了跃跃欲试的心动。

    盛星河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书桌底下的小抽屉,角落里躺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朵塌陷了的“白玫瑰”。

    那是之前爬山时贺琦年折了送给他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没扔。

    他到现在还能记起那段关于攀岩的故事。

    这小子当时就在暗示些什么吗?

    可那会他们才认识多久?喜欢他什么啊?

    盛星河把“玫瑰花”捏在指间转了个圈。

    其实要按他的择偶标准来看,贺琦年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年纪小,不成熟,特招摇,又是那种容易招蜂引蝶的长相,跟谁都合得来,肯定不怎么专一。

    他喜欢成熟稳重,低调内敛一点的对象,因为这样的人在生活中都是平静随和的,而贺琦年和他的理想型完全相反,可当他收到那个杯子时,心底竟然是窃喜的。

    当然了,贺琦年也有很多优点,乐观自信,心思细腻,有他在的时候,总是充满惊喜和浪漫,他要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估计会陷入爱河无法自拔,可惜他是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理性的头脑将他内心所有的情感都抑制住了。

    他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惊喜和浪漫在他脑海中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接受这份感情,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这个群体是很难被认可和接受的,来自周围人的歧视、谩骂这些都算轻的,最可怕的是在背后造谣诋毁,以及身边亲人的否定。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很简单,难的是出柜后要面临的一切。

    惊喜中混杂着担忧,让他变得有些焦虑。

    一想到谈恋爱,他就极易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曾经目睹过一对相爱多年的同性恋人因为出柜而被家人拒之门外,其中一位的母亲以死相逼,两人的感情最后以分手收尾,现在一个已经和女的结婚,另一个没了消息。

    还有一个是在田径队认识的,那男生练跳高,男朋友是练三级跳的,有次约会被人发现然后举报了,一个恐同癌晚期的领导变着法把他弄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样选择才是对的,怕伤害到贺琦年的内心,更害怕自己一步走错步步错。

    贺琦年今年才二十岁,对于感情估计也是懵懵懂懂的,真谈恋爱了,指不定会怎么样。

    顺其自然。

    隔壁有了关门的动静,盛星河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抽屉,躺回被窝装模作样地玩手机。

    贺琦年就穿着条内裤走进屋,熟门熟路地走向衣柜。

    盛星河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你上回把我衣服穿回去还没还呢。”

    “急什么,我回头买两件新的给你。”贺琦年拎着t恤径走到床边。

    盛星河的脖子戒备地往后伸,“你干嘛?”

    “替我穿上啊,”贺琦年把衣服扔到他腿上,“我手抬不起来。”

    “噢。”

    穿好衣服,贺琦年正准备上床,被盛星河踹了一脚。

    “你上隔壁睡去。”

    “why?”贺琦年瞪圆了双眼。

    “why什么why,这里是我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why。”

    “”

    贺琦年抱起一个枕头,一脸憋屈“哼”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真的不行吗?我怕鬼的。”

    “厨房有大蒜,挂床头辟邪。”

    “哼!”

    盛星河笑得眼睛都弯了,“晚安。”

    说是说晚安了,但贺琦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盛星河今天的种种反应让他觉得有戏,但又有一些动作和话语让他觉得没戏。

    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

    都说告白就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可失败的后果如同天崩地裂。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把窗户纸捅破,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怕打破这份安宁,怕盛星河会和他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难以想象盛星河要是不愿意接受他,接下来在学校的日子要怎么过。

    自己尴尬也就算了,他怕盛星河觉得别扭,更不希望盛星河躲着他。

    思绪难平,辗转反侧,贺琦年给隔着一堵墙的那位发信息。

    n:哥,你睡了吗?

    盛星河:睡了。

    n:那你在梦里陪我聊聊天吧,我睡不着。

    盛星河:我给你讲个玩偶挖人眼珠子的故事?

    n:卧槽!闭嘴闭嘴闭嘴!

    盛星河:我就要说,你现在拉开床头柜看一下,里面有一个少了一颗眼珠的布偶娃娃

    贺琦年连人带手机缩进了被窝,喘气儿都只敢掀开一个洞。

    无聊的对白,惊悚的故事,让夜色变得更加撩人。

    贺琦年的腿受了伤,没法进行早锻炼,睡前把闹钟关了,却没想到隔天一早还是被群里的消息声给震醒了。

    他迷迷瞪瞪地摸到了床头的手机,揉了揉眼睛,群里的消息还在刷。

    大器:卧槽,年哥也太猛了,那手速,不愧是单身20年。

    潇潇:好可怕啊!!!贺琦年你人没事吧?

    晗哥:n 操,贺琦年你也牛逼了,快上微博,有大v转发了这段视频,我你了。

    大器:哪呢哪呢,也我一下。

    贺琦年往上翻到了一段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监控录像,镜头对着的正是昨晚出事的地方。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走向马路,在车轮快碾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揪住两个小屁孩,滚到一边,接着稀里哗啦地涌过来一大群人。

    整段视频三十多秒,从他跨过灌木丛去救两小孩到被盛星河扶起,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谁拍的啊?

    最后画面一切,变成了现场拍摄视频,镜头有些晃动,一会拍他,一会拍两个小孩,背景声特别嘈杂,有鸣笛声,还有路人和司机争论的声音,应该是当时的某个路人录下来提供给了当地警方。

    当他登录微博时,一股奇异的感觉彻底席卷了他。

    评论、粉丝全显示99+。

    评论区一水的“小哥哥好帅”“这颜值太能打”“是体育生啊!我可以!”。

    贺琦年一脸懵逼。

    他查到最初放出监控视频的是一个本地的公安账号,标题名为少年跨栏式飞跃救下两名男童,每一帧都是“大片”

    那条微博里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最后以一句浮夸的彩虹屁收尾。

    最令人羞耻的是,警察叔叔给配了一段气势磅礴中透着点土气的bgm。

    一个男人低哑的嘶吼:“这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

    “嗷”贺琦年揪住头发,脚趾都因为羞耻而蜷缩起来。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段新闻视频中的主角,供无数人议论,那种感觉很难形容,耳朵尖涨得通红。

    他在评论区里发现了刘宇晗的id。

    晗哥带你吃鸡:这是我同学,欢迎参观小贺同学今天吃了几碗饭

    这条评论被顶到了最上边。

    做好事被大家轮番夸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贺琦年感觉十分光荣,可他的微博里全都是沙雕日常,还有不少自拍照,和在现实完全两个画风。

    太他妈丢人了。

    他现在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微信和qq群还在不停地弹消息出来。

    班长:n,这个视频上的人是你吧?

    同学a:这发型和身型就已经很明显了啊。

    班长:我刚在朋友圈里看到的,贺琦年,我目测你要火了。

    同学b:我刚看到东城日报也转发了,太给我们学校长脸了。

    同学c:我能说我是在我妈朋友圈里看到的吗?

    东城日报贺琦年关注过,粉丝有上千万,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

    点进去一看,关于他救人的那条视频是半小时前转发的,已经有上万条评论和点赞,有一个眼熟的id再次被顶到了第一。

    晗哥带你吃鸡:这是t大田径队里的跳高运动员,年龄20,身高196,心眼儿好,没脾气,今年大三,至今单身,欢迎围观小贺同学今天吃了几碗饭

    贺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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